【編者按】改革開放40多年來，深圳不但創(chuàng)造了經(jīng)濟發(fā)展的奇跡，也創(chuàng)造了文化發(fā)展的奇跡。一批批文藝人才扎根特區(qū)建設發(fā)展、挺立改革開放潮頭，結(jié)下深圳文藝事業(yè)的豐碩果實，持續(xù)推動著深圳文藝事業(yè)的繁榮發(fā)展。
我們特此開設專題文藝品牌欄目《深圳文藝家》，從深圳文藝家的成長、奮斗歷程和藝術(shù)成就等角度，深入探索、挖掘背后故事，展現(xiàn)深圳文藝家精湛的藝術(shù)素養(yǎng)和精彩的藝術(shù)心路，讓藝術(shù)之光閃耀在城市的星空。
讀特客戶端·深圳新聞網(wǎng)2022年12月9日訊（記者 張藍云 陳景云 甄建宏 聶凡哲）2021年，獻禮中國共產(chǎn)黨建黨100周年的水下舞蹈《紅》橫空出世、火遍全網(wǎng)，人們開始注意到創(chuàng)意國風舞、沉醉于飄逸唯美的畫面。
實際上，它背后的作者早已在舞蹈行業(yè)斬獲眾多獎項：桃李杯金獎、《中國好舞蹈》亞軍，在藝術(shù)領(lǐng)域不斷創(chuàng)新、跨界、突破。
無需任何定義和標簽，她簡短地介紹自己：我是舞者，張婭姝。
張婭姝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舞者的追尋
從小學習舞蹈的張婭姝一直是天資卓越、令人羨慕的優(yōu)等生。7歲跟隨母親學舞，9歲進入四川省舞蹈學校中專學習，15歲參加第七屆“桃李杯”舞蹈比賽獲得一等獎，16歲參加第六屆全國舞蹈比賽獲得三等獎...畢業(yè)兩年里，作為女一號主演舞劇60余場。
在年少的順遂和初入社會的考驗中，張婭姝很少迷茫。她的桀驁與刻苦、鋒芒與隱忍，都為了舞蹈。與舞蹈之間的關(guān)系，不是駕馭、不是從屬，而是追隨——從家鄉(xiāng)四川舞到北京、江蘇、深圳，張婭姝的人生軌跡一直追隨著角色。
學生時期的張婭姝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2003年，15歲的小婭姝從四川舞蹈學校畢業(yè)，本想繼續(xù)上大學，卻遇見了人生中第一部舞劇《風中少林》。“他們竟然請一個還不到16歲的小女孩當女一號，雖然是b角，但對當時的我非常珍貴?！焙图胰艘黄鸾?jīng)過思想斗爭后，小婭姝決定投身劇場。
兩年后，江蘇民族舞劇院（今無錫歌舞團）向17歲的張婭姝拋出橄欖枝?！皸l件很誘人，你猜是什么誘人？”張婭姝笑著說，“打動我的從來不是工資是多少，而是我可以拿到什么樣的角色”。從河南到無錫，只因為團長的一句話：“我知道你在《風中少林》是b角，但是我們現(xiàn)在可以給你個a角”。
張婭姝總是這樣，義無反顧。
“舞劇，每一個創(chuàng)作都不可能是簡單層面的肢體動作。要讓觀眾相信你，首先，你要相信自己營造的氛圍——要用內(nèi)容、歷史、觀察來支撐?！?/p>
為了演一個虛構(gòu)的繡娘角色，去了解清朝女性、了解刺繡工藝；演西施，閱讀各種西施相關(guān)的詩書、看以其為主角的影視??；演來深打工者，她沒事就跑到城中村觀察其中的居民、了解90年代的深圳；為了圓一個水中舞蹈的夢，她學習了兩年自由潛，考取自由潛水二星水平證書......
張婭姝不愿愧對角色，而舞劇豐富了她。
舞劇《繡娘》劇照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不愿宏偉而煽情地定義“舞蹈是我的生命”，張婭姝說：“相反，舞蹈讓我熱愛生活”。
她必須盡力地去呼吸、去奔跑、去觸摸朝陽和余暉、去感受陰晴圓缺和悲歡喜樂。記住那些令人動情的瞬間，有朝一日在舞臺上面對更多人表達。
張婭姝說，她追尋的不止是舞蹈、更是角色中的自己：“只要觀眾相信我，我就想帶他們?nèi)タ锤嗖灰粯拥氖澜纭薄?/p>
《追夢人》的戲里戲外
2019年，追尋角色的張婭姝為了晶晶，來到深圳。
晶晶，是舞劇《追夢人》中的角色，一位在深圳追夢的舞蹈女孩。深圳歌劇舞劇院大型原創(chuàng)當代舞劇《追夢人》講述五位來深奮斗青年的追夢故事，展現(xiàn)出深圳經(jīng)濟特區(qū)建設初期年輕人踏上這片熱土時的獨特風采。
戲外，張婭姝原本只打算了解一下這座城市，卻在排練進程只到一半時，就決定留在深圳。
“不是某人、某一個體很欣賞你，而是突然感覺到這個城市與你之間產(chǎn)生了一些勾連”張婭姝說，這非常打動人。
舞劇《追夢人》中，張婭姝飾演來深奮斗青年晶晶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舞劇《追夢人》劇照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在相關(guān)政策的扶持下，張婭姝實現(xiàn)了許多曾經(jīng)未完成的愿望、發(fā)掘出舞蹈的更多可能性。來深圳的第一年，張婭姝開通了自己的視頻號，在上面發(fā)布創(chuàng)新舞蹈新媒體作品，靈感或來自一首歌、一句詩或一個典故，題材自由、沒有限制，出乎意料收獲了很多喜愛；來深圳的第二年，她與跨界裝置藝術(shù)家馬良、青年舞蹈編導余爾格共同創(chuàng)編并主演了舞蹈劇場《2月3日·晴》。與傳統(tǒng)舞劇不同，舞蹈劇場的思想表達更為強烈，表達形式更為多樣，未必能被所有聲音認同，而她的“叛逆”就像條件反射，越有困難阻擋，越是驅(qū)動她做。來深圳的第三年，她與深圳三人行網(wǎng)絡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做出大膽嘗試——水下舞蹈《紅》獻禮建黨百年。黃衣紅綢，行云流水，作品一出便火爆全網(wǎng)......
張婭姝把以上成績的一大部分歸功于深圳的效率，“創(chuàng)作方面有靈光乍現(xiàn)的這種靈感，我非常需要一個效率來頂住它，然后抓住這個靈光乍現(xiàn)，它就可以成為現(xiàn)實、成為一個作品，因為它被抓住了，它被效率呈現(xiàn)了”。
舞蹈劇場《2月3日·晴》排練照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“其實在創(chuàng)意初期我不敢說這個作品出來到底好不好、對城市有多重要的意義?！睆垕I姝說：“但它就是誕生了，因為所有人好像都相信你，愿意給你這個機會讓它誕生”。
“Wow”，水舞
留在深圳，張婭姝散發(fā)出和深圳高度同頻的性格：敢想、敢拼、敢做。
水中起舞，這一場景出現(xiàn)在科幻電影里、出現(xiàn)在女孩們的想象里、出現(xiàn)在古人的詩詞里：凌波微步，羅襪生塵...
而2021年，它成為了張婭姝的作品——張婭姝及團隊打造了國內(nèi)首支水下舞蹈作品《紅》，獻禮中國共產(chǎn)黨建黨100周年。
水下舞蹈《紅》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“我沒想到原來旋轉(zhuǎn)在水底會如此困難，在陸地上可以旋轉(zhuǎn)四五圈，可在水里半圈都非常難；也沒有想到我在水里可以跳躍得這么高，然后它帶來的時間差又是完全超乎預料的...”
從紀錄資料中看到，三天兩夜，400次下水后，張婭姝緊緊抓繩的手掌腫脹充血，難以握拳；在水底視力模糊，滿足打光和鏡頭的要求全憑感覺；鼻塞腦脹、雙眼通紅，“腦仁兒像進水了似的疼”。
可如今談起，她仍然認為這是自己貪玩的、新奇的嘗試，對過程中的“痛苦”輕描淡寫，對肢體與水之間的磨合滿是回味。
“舞者其實有一個非常天真的想法：想要到任何地方去跳舞。我可以在舞臺上跳舞、可以在舞臺下跳舞，我可以在房子里跳舞、可以到房子外面跳舞；有的時候我可以到山上跳舞、可以到樹林里跳舞。但是在這一刻，當你嘗試了與水的接觸，你突然有個愿望，我也想到水下去跳舞?！?/p>
——得知自己的作品出圈火爆全網(wǎng)時你的第一反應是什么？
——Wow！
“會有點欣慰，一個好的作品被更多人看到；但比較平靜，因為我更享受的是舞蹈于水中這件事，在那三天它已經(jīng)實現(xiàn)了”，她解釋道：“畢竟如果反響不好、觀眾不理解，我的反應也會是Wow，另一種語氣”說著，張婭姝調(diào)皮地笑笑。
自由如水，堅韌如水。張婭姝對水舞的探索還在繼續(xù)，她和主創(chuàng)團隊或?qū)L試把舞劇搬到水下?；蛘哒f，水舞只是張婭姝邊“玩”邊探索出的一種形式，未來，還有更多奇思妙想等待碰撞和實現(xiàn)。
張婭姝的舞蹈詩
她說，“三十歲之前，我為舞蹈而生；三十歲之后，我為自己而舞”。
某一天，團隊伙伴提議去海邊玩，張婭姝說：“走，就去海邊玩，去海邊跳舞！”
團隊成員將這一過程拍攝下來，問她如何命名，她說：“沒有名字，這是一首我最喜歡的詩”。
成片視頻里，恣意的舞姿起伏于翻涌的海浪，張婭姝用自己的聲音誦詩作為旁白。
她念道：
我為我的小步舞曲唱片向在深淵吶喊的人致歉。
我為清晨五點仍熟睡向在火車站候車的人致歉。
我為自己不能無所不在向萬物致歉。
別怪我借用了沉重的字眼，
又勞心費神地使它們看似輕松。
——辛波斯卡《在一顆星星底下》
《張婭姝的舞蹈詩》花絮照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在舞者心中，萬物皆可舞，舞蹈聯(lián)結(jié)著不同境遇下的思索和熱愛。
如今，張婭姝有很多身份：全國三八紅旗手、“深圳青年五四獎章”獲得者、深圳市政協(xié)委員、水下舞者、創(chuàng)作者、行業(yè)明星...
可她清楚，所有的身份都是因為跳舞，這是她的底色。
“如果介紹自己，只需要簡短一句：我是舞者張婭姝。”
感謝舞蹈，讓我成為生動有趣的好人
身體的關(guān)節(jié)或有使用壽命，于舞者而言，傷病在所難免。張婭姝和舞蹈演員們，也時常在舊傷犯起時忍不住自問：為了什么？
“有時候，無論怎么問，有些話是永遠說不出口的。但是，當?shù)诙煸缟咸柹?，你拎著舞鞋又去跳舞了，行動會告訴你為了什么?！?/p>
“到現(xiàn)在為止我們還在跳、我們還樂此不疲，舞蹈還可以帶給我快樂，這就是答案?！?/p>
張婭姝用鏡頭和顏料記錄自己受傷的部位、年份和故事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幾個月前，34歲的張婭姝在社交平臺上發(fā)布了一封給自己的手寫信：
記得小時候我是為漂亮的裙子和舞臺中央而進入舞臺這片果園，經(jīng)歷二十余年的時間，我?guī)Щ氐墓麑嵤强鞓?、堅韌、熱愛和勇氣。
歲月和青春都在漸漸遠去，但在終點還未到來之前就停下舞步難道不是對未知的妥協(xié)?
樹木因果實成熟而變得沉重，人生因經(jīng)歷豐富而變得厚美，舞者因熱愛生活而變得生動。
當我站在舞臺中央，我感嘆歲月帶給我的沉淀；當我立身于生活之中，我感謝舞稻讓我成為一個生動有趣的好人。
張婭姝在社交平臺上發(fā)布《給自己的手寫信》。（受訪者供圖）
舞蹈帶給張婭姝的，不止是舞臺之上的人生。
舞蹈之于生命，如同空氣之于世界——讓一切變得鮮活，不唯一，卻充斥每處。
“我不會再設定一條時間線，不會給自己限定條條框框。肌體終會老去，而我決定一直跳下去?！?/p>
張婭姝還在不斷探索屬于自己的水域，翩舞其中，篤定而熱烈。
張婭姝。（受訪者供圖）